大早上，老婆又开始磨叨我家闺女，说你这穿鞋子太费了，一冬天没到头，造坏三双鞋子了。
老妈在边上憋不住了，来了一句，还不是随根儿？
我一听坏了，老太太话里有话，要露馅，赶紧给老太太又是作揖，又是使眼色的。
老婆就问，你俩在那嘁嘁喳喳干啥呢？
我妈还算上路子，赶紧打岔，我说那鞋跟呢，鞋跟磨坏了，不能怨孩子，都怪那无良的商家。
这话头总算圆过去了。我为啥这么紧张呢？我妈为啥又说孩子穿鞋费，随根儿呢？
这事得慢慢唠。
我小时候我妈给我总结的“三费”，费鞋、费兜、费裤裆。
小时候就这么点好事，要是全让我妈抖落给老婆孩子，我多没面子？所以赶紧得拦着。
这个兜就是口袋，我们老家管衣服口袋就叫“兜”。
我们小时候都穷，人家小朋友衣服补丁是补外面的，我那衣服补丁都在里面，在口袋上。
我们70、80后，小时候都爱玩弹弓，弹弓三件套，弹弓叉、弹弓皮子、弹弓托。
看见那匀称又周正的树杈，三角形的，就跟现在人看美女穿着比基尼似的，眼睛都放光。
前两天还看到个新闻，说一哥们把老头养了30多年的黄杨木给偷了，偷回去给他儿子做弹弓叉去了。
我们首先强烈谴责这种不道德的行为，但是对这种事我是一点不奇怪，更不陌生。
因为我小时候为了弹弓托，把我爸的羊皮大衣给剪了个窟窿，一顿暴揍是免不了的。
玩过的都知道，这打弹弓还要有弹弓子，就是差不多鸽子蛋大小的石头，要圆一点，不能太小，小了容易飘。
每天放学后，都会花上两个小时去捡弹弓子，上衣、裤子，四个口袋都塞得满满的，鼓鼓囊囊的才有安全感。
后来长大了才知道，这个都是有传统的，这叫火力不足恐惧症。
就是现在，在马路上看见这么大的石头，我也有种想捡，想往裤兜揣的冲动。
你说这么个布口袋，装那么多石头子在里面，磨来磨去的，它能不坏吗？
那费裤裆是咋回事呢？
农村老辈人讲，小孩骑狗烂裤裆，有人质疑这句话的科学性，我来现身说法，小时候就试过了，那是骑一回烂一回，你别说这老一辈农村人的智慧，简直是铁口直断。
什么原理呢？就是小孩连狗都骑，你就知道这小孩有多闲的慌，有多犯嫌，有多淘气，就是手脚不是闲儿呗。
一天到晚，不是上树就是爬墙，不是骑狗就是撵鸡，那时候农村孩子都有体验，就这活动量和这调皮程度，你就是铁裤裆也禁不住造啊，三天两头裤子开裆。
我妈都是把裤子给我先扒下来，照屁股打一顿，然后再给我缝。
有年冬天，我们家那特别冷，零下20多度，小时候都穿我妈亲手做的那种棉裤，里面絮的棉花。
我又把棉裤玩开了，从这个腿裂到那个腿。大开大合的，嗖嗖漏风。那么冷的天，穿着开裆裤在外面玩了一天。
晚上回家，我妈居然没打我，说这么大冷天，穿开裆裤能在外面跑一天，我真服了你了！
这第三个就是费鞋子。
小时候都是穿那种黑色条绒的棉鞋，那时家里穷，买双新鞋不容易，爸妈怕我冻脚，真是省吃俭用给我买的。
一个星期就给整坏了，你说大人能不生气吗？
我家门前有条河，一到冬天河面结冰了，我们一整天就长在了河上，有时饭都忘记吃，玩忘了。在那打冰尜，滑冰车，有的玩儿呢。
这又有句老话了，叫常在河上走，哪有不湿鞋呢？有时候是天气暖和了，冰面上有淹流水，把鞋踩湿了，有时候是踩到雪窝子里，雪化了，又把鞋子打湿了。
还有时候纯粹是自己作的，几个小伙伴杠上了，有一个拿石头在冰面上砸了一个圈，对我说，你不敢站上去。
我说那有啥不敢的，就上去了，没事！
他再拿石头沿着这个圈，当！当！当！砸一阵，又对我说，你不敢站上去。
我说这有啥不敢呢？又站上去了，还没事！
第三次的时候，往上一站，扑通一声就掉下去了。
还好水不算深，大腿湿了半截，然后那棉裤和鞋子冻得跟铁板似的，那么硬，腿都回不了弯。
每次鞋子湿了，知道回家，一顿打一顿骂是跑不掉的，就很紧张，小伙伴们，七嘴八舌想办法。
有人提议，说河边那个砂土是干的，咱们把干沙土糊鞋上，就把水吸干了。
可想而知，多么蠢的办法，湿了的鞋子，糊上沙土就成了泥巴，简直是秃头的虱子，回家被发现的概率也更大了。
一计不成再生一计，有人提议说那就用火烤吧，把鞋子烤干了再回家，这办法总没错吧。
这方法挺好，找个避人的地方，弄点干草和树枝，生火烤鞋。
但是小孩有个缺点，就是没什么经验，也没什么耐心，湿了的鞋子不是放在边上慢慢烘干，而是放在了火焰上，一烤烤得整个鞋面都糊了，整个一个大窟窿。
鞋子湿了是回家挨骂，这回指定得挨揍了。
反正有一百种理由把鞋子搞脏搞坏！
这就是我小时候的故事，也是三费的由来，顺便验证了，骑狗烂裤裆的农谚，讲了其中的哲学道理。
